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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家

火车行驶在夜色里,窗外的风景变得模糊,一片片黑暗的田野向后退去,偶尔有几点灯光闪烁,像是在水里沉浮。我靠着车窗,头有些沉,眼皮越来越重。车厢里暖气很热,周围人的交谈声逐渐远去。我很快忘记了自己是在回家的火车里,好像感觉我站在了水坝上,而且是大白天,水坝很高,水面安静,像一面巨大的镜子,映着天色。有人在坝上跳水,水花四溅,很快又归于平静。我往前走了一步,脚下的石头微微潮湿,残留着夏日的余温。有人在下面喊:“快下来啊,没事的。”

我低头看着水,脚趾碰到坝沿,水流晃动,影子变形了,像是另一个我站在那里。我想再靠近一点,忽然听见母亲的声音,从远处传来:“别下去。”

风带着她的声音飘过水面,我抬起头,看见她站在岸边,表情模糊,像是隔着很远的距离。我小时候母亲经常会吓唬我说:“苏雄,别去水太深的地方,你可能会被淹死。”那种恐惧持续了很多年,甚至是现在,有时水面像镜子一样,一直延伸到天边,我也会很担心,不敢下水。

这一瞬间,我心想:下水游泳吧,水可能并没有那么深。

我往前倾了一点,重力牵引着身体,水面很近,仿佛下一秒就能吞没我。但又有什么东西把我拉住了,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线,从岸上延伸过来,把我和那里绑在一起。风变得很大,水面晃动,我的倒影彻底碎开,岸上的母亲又喊了一遍:“别下去。”

我睁开眼睛。火车进站,车厢里的人纷纷起身,拉行李,整理衣服。窗外是家乡的站台,冷风从缝隙里灌进来。我深吸了一口气,站起来,拖着行李往外走。

家里已经摆好了饭菜,客厅里坐满了人,饭桌上有红烧鱼,炖肉,还有母亲做的腌菜。她见我进门,说:“洗个手,准备吃饭。”我点点头,放下行李,走进厨房,水龙头里流出的水是冰凉的,我用手捧了一下,甩掉水珠,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。

饭桌上,亲戚们在聊天。有人问:“怎么还没带女朋友回来?”语气不重,像是随口一问,却让桌上短暂地静了一下。我抬起头,对上几双眼睛,母亲正在夹菜,目光没有停留。

“还没呢。”我说,语气和往年一样,轻描淡写。

“该找了吧?”旁边有人笑著附和,“你妈也该抱孙子了。”

我笑了一下,没有说话,低头继续吃饭。筷子碰到碗沿,发出清脆的声响,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,一切都很寻常。

我来到窗前,仿佛站在水坝边,风从身后吹来,屋外的灯笼在风里晃了一下,影子映在窗户上,忽明忽暗。脚下是湿漉漉的石头,而水面依旧平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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